我醒过来的时候,脖子还在隐隐作痛。
后颈那个位置,像被什么硬东西狠狠敲过。
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聚焦。
灰蒙蒙的水泥地。
空气里一股子铁锈混合着灰尘的味道,呛得人喉咙发痒。
我动了动,手脚都被麻绳捆着,勒得生疼。
勉强抬头看。
光线很暗。
像个废弃的仓库。
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轮廓的破烂玩意儿。
正前方,几步开外,杵着个人影。
很高。
背对着我。
黑色的大衣裹着宽肩窄腰,一丝褶皱都没有。
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,反着一点冷冰冰的光。
是刀?
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“醒了?”
声音响起来。
很低,很沉。
像大冬天掉进深井里的石头。
他没回头。
但我知道他在跟我说话。
我喉咙干得冒烟,费力挤出一点声音:“……嗯。”
他慢慢转过身。
仓库顶上那盏昏黄的小灯泡,光线刚好落在他半边脸上。
鼻梁很高,下颌线绷得很紧。
嘴唇薄薄的,没什么血色。
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。
黑沉沉的。
看过来的时候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一点活人的温度都没有。
他手里确实是把刀。
不长,但刀锋磨得雪亮。
他朝我走过来。
步子不快。
靴子踩在水泥地上,发出沉闷的回响。
嗒。
嗒。
嗒。
每一下都像踩在我心尖上。
他停在我面前。
居高临下。
那股无形的压力,沉甸甸地压下来,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?”他问。
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请?
这绑法可真够“请”的。
我摇头,绳子勒得脸颊肉疼: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他俯下身。
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凑得很近。
我甚至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。
很长,但不翘。
垂着,遮住一点眼底的寒意。
“你叫沈瓷?”他问。
气息拂过我额头,带着点冷冽的烟草味。
我点头。
“认识赵兴?”
赵兴?
我脑子里飞快地转。
赵兴……好像是我们公司那个管后勤的老赵?
人挺和气,总爱在茶水间讲点老掉牙的冷笑话。
“认识。”我老实回答,“一个办公室的。”
“他死了。”男人说。
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
我脑子里嗡的一声。
死了?
昨天下午,老赵还乐呵呵地给我塞了块他老婆烤的曲奇。
“怎么……死的?”我声音有点发颤。
男人没直接回答。
他手里那把刀,刀尖若有似无地在我脸颊边上晃。
冰冷的金属触感,激起一片鸡皮疙瘩。
“他死之前,偷了我一样东西。”男人盯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顿,“他说,东西在你那儿。”
我懵了。
“什么东西?我……我不知道啊!”
“一个U盘。”男人的声音更冷了,“黑色的,金属外壳,上面刻着个‘砚’字。”
砚?
我猛地想起一件事。
就上周五,快下班那会儿,老赵确实慌里慌张地塞给我一个小东西。
“小沈!帮帮忙!替我保管几天!就几天!千万别告诉任何人!回头请你吃饭!”
他当时脸色煞白,满头是汗,塞完就跑了。
那东西……好像就是个黑色的U盘?
我当时忙着下班,随手就塞进我那个万年不用的旧挎包里了。
“想起来了吗?”男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
刀尖离我的脸更近了点。
寒意刺骨。
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那里面真的一点光都没有。
像凝固的冰。
我知道,如果我说“没有”,或者“忘了”,这把刀下一秒可能就会捅进来。
这人身上有种气息。
不在乎人命的气息。
包括我的。
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下来,痒痒的。
“是……”我喉咙发紧,“是有这么个东西。”
男人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。
“在哪?”
“在……在我家。”
“地址。”
我飞快地报了个地址。
老城区的旧筒子楼。
“具**置。”他追问。
“我房间,书桌右边最底下那个抽屉,塞在一堆旧杂志里。”我语速很快,“一个蓝色碎花的布挎包,U盘就在里面。”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。
像是在判断我有没有说谎。
然后,他直起身。
“很好。”他收起刀,动作利落。
他转身,对着仓库角落里那片更深的阴影说:“墨七,去拿。”
阴影里无声无息地走出来一个人。
穿着黑色的连帽衫,帽子拉得很低,遮住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。
他冲那个叫“砚”的男人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像道影子似的,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仓库大门。
仓库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。
死寂。
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。
他走到旁边一个倒扣着的破木箱前,坐下。
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,抽出一支点上。
猩红的火点在他指间明灭。
烟雾缭绕起来,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爬。
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。
他不再看我,也不说话。
就那么沉默地抽着烟。
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。
只有那点烟头的红光,证明他还活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。
那个叫墨七的回来了。
手里拿着我的旧挎包。
他把包递给那个男人。
男人掐灭了烟,接过包。
拉开拉链,伸手进去摸索。
很快,他摸出了那个黑色的U盘。
金属外壳,在昏黄的灯光下,反射着冷硬的光。
上面确实刻着一个很小的、繁体篆书的“砚”字。
他捏着那个小小的U盘,看了很久。
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凝固了。
然后,他抬眼。
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。
比刚才更冷。
“他为什么给你?”他问。
“我不知道!”我立刻回答,“他就说让我保管几天,千万别告诉别人……”
“他死了。”男人打断我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“车祸。刹车失灵,冲下了高架桥。”
我打了个寒颤。
老赵……
“他死前最后接触的人,是你。”男人站起身,一步一步,又朝我走过来。
高大的身影,像座山一样压过来。
阴影完全笼罩了我。
“你说,”他停在我面前,微微俯身,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着我,“我该怎么处理你?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。
但里面的杀意,浓得化不开。
麻绳勒进手腕的皮肉里,疼得钻心。
冷汗湿透了后背的衣服,黏腻冰冷。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攥紧了我的心脏,几乎要把它捏爆。
老赵死了。
因为那个U盘。
现在,这个男人拿到了U盘。
而我,是最后一个经手人,是唯一的活口。
他会杀了我。
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地砸进脑子里。
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怜悯。
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。
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。
我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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