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宴清一无所有时,我最爱他。
周宴清功成名就时,他最恨我。
他离开时,我遗产受益人是他,死后器官给他妈。
他回来后,想尽一切办法找我,要将我挫骨扬灰。
可他不知道,我已经死了四年了。
……
我死后,灵魂一直被困在跟周宴清住过的出租房里。
我叫冯妤妤,是桑家唯一的女儿。
二十四岁癌症去世后,一睁眼就呆在这里,无法踏出一步。
我唯一打发时间的消遣,就是一遍遍看着屋子里的摆设,想着曾经。
床边的懒人沙发,是我跟周宴清一起去批发市场淘来的。
茶几泛黄的花瓶,是我跟周宴清一起去陶艺店做的。
卧室里的四件套,是这个家里最贵的东西了。
那是周宴清拿了第一笔工资后瞒着我买的,那时他红着眼睛。
对我说:“妤妤,我一定会给你更好的生活。”
想到这里,我轻叹一声,也不知道周宴清现在过的怎么样。
我没法离开这里,很久都没有看到人了。
说来奇怪,这里房租不高房子也不差,这么些年,竟没有一个租客。
我一面庆幸没人来毁了我跟周宴清的曾经,一面又觉得很是寂寞。
直到第四年,周宴清回来了。
他西装革履,戴的表是百达翡丽的定制款,曾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一丝不苟的梳了上去,显得骨相越发优越。
我看着他,一种陌生之感油然而生。
他跟我记忆里的模样相差太多了。
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从他身后走出。
“周总买下这里,应该是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吧。”
我听见这话,有些怔愣。
当年我跟周宴清不算和平分手,更准确的说,是我单方面甩了周宴清。
房子里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下浮浮沉沉。
明明我只是个灵魂,此刻却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周宴清侧脸,半张脸露在阳光下,却没有丝毫暖意。
“不,这里只有耻辱。”
我愣住,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,咚的一声落了地。
半晌,我苦笑:冯妤妤,分手闹的那么难看,你还在期待什么……
周宴清说完,就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转悠。
他经过厨房,浴室,卧室,像是在怀念什么。
可我看得清楚,他漆黑的眼里,没有半分温情。
屋子不大,周宴清没一会就看完了,他踏出门口。
我静静站在墙角,看着他的背影,觉得有些难过。
故事的最后,我也只能这样看他一眼。
门被关上,房间里又恢复寂静。
我刚要转身,整个人就被扯了出去。
再睁眼时,我看到周宴清坐在车窗边,以手支头,如同一尊希腊雕塑。
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,又回头看着那栋房子。
我可以走出那栋房子了?
我贪婪的凑近车窗,看着外面的一切。
我突然想起了我妈妈,她现在过的好吗?
我迫不及待的飘出车外,准备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去。
可不过三秒,我再度回到了周宴清身边。
我皱着眉又试了一遍,最后颓然的发现,我只能待在周宴清身边。
我满心不解,却听周宴清开口。
“去查一下冯妤妤的近况。”
我茫然的看着他,却没人能给我答案。
我跟着周宴清回了家,一栋二层的独栋别墅。
他推开门走进去,院子里的装饰让我不禁呆了一下。
花圃里的白玫瑰,角落的秋千,是他曾承诺过我的东西。
我鼻尖一酸,不禁看向别墅里。
除了客厅那面背景墙是冷色调,其他的,全都跟我与他说过的新房一模一样。
我看向周宴清,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:他是不是还喜欢我?
光是这样一想,我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我走到周宴清面前,仰头看他:“傻子,你别喜欢我了。”
可我的声音,只能散在风里。
晚上,周宴清坐在书房看股市图,我在一旁百无聊赖。
直到他手机上响起一条语音——
?周总,桑小姐的近况,我已经发在您邮箱。】
我心里倏然一紧,我不能让周宴清知道我死了的事。
我急急凑过去,周宴清刚好点开邮件。
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是:冯妤妤,已婚。
下面,正是我的结婚照。
书房里寂静,屏幕透出的光照让周宴清眉眼都是红的。
我也愣在了那里。
我只想着不要让周宴清知道我死了,可我却忘了,我更不想让他知道,我结婚了。
许久,周宴清才往下滑动了一下鼠标。
下面写着我的结婚日期——2021年5月20日。
我无措的垂下眼,然后听见周宴清似乎极轻的笑了声。
一股无言的愧疚和难堪仿佛潮水瞬间吞没我。
那是……跟他分手的第二个月。
等我再抬头时,周宴清已经关了电脑,朝卧室走。
我没脸跟进去,停飘在了在卧室门外。
跟周宴清分手的第二个月,我就跟青梅竹马的段君言结婚了。
不过半年,段君言的白月光回来,就跟我提出了离婚。
他说:“冯妤妤,我玩腻了,不想继续了。”
我什么都没说,也什么都没要,自觉搬出了段家。
如果不是今天看到那张结婚照,我几乎要想不起还有个这么个人。
我就这样,站到了天明。
第二天周宴清走出卧室时,一切如常。
他边吃早餐边处理公务,认真的神情很是迷人。
就在这时,他手机响起,他扭头看,然后就顿在了那里。
我好奇的凑上去,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我眼帘,勾动我久远的记忆。
是我妈。
我不由紧张起来,只是还没等周宴清接起,我妈又挂断了。
周宴清盯着手机看了许久,也没有回拨。
也是,哪怕我妈曾经对他再好,也是我的家人。
如今在周宴清心里,我已有丈夫,跟我妈再有交集,实属没有必要。
我跟着周宴清出了门。
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,我不由想起以前的事来。
我爸因为车祸早逝,留下我妈撑着公司,独自抚养我。
得知我跟周宴清在一起时,她没有反对,反而对周宴清好的出奇。
我表达不满的时候,我妈嗔怒的瞪我:“小周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,妈现在对他好点,婚后他就会对你更好。”
那时我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:“冯还是老的辣。”
可是后来,我跟周宴清没有以后,她真正的女婿也没有好好对我。
我这样想着,心里满是遗憾。
遗憾与周宴清的曾经,也遗憾我妈的一片苦心扑了空。
我偏头看周宴清,不知他在手机上按着什么。
我没有窥探的意思,偏偏手机传出我妈的声音。
?小周,阿姨本来不想麻烦你,但眼下除了你,阿姨也找不到别的人帮忙了。】
我眼皮狂跳起来,我妈遇到了麻烦?
?小周,如果你愿意来找阿姨,就来这个地址吧。】
?平安养老院】
我看见那个地址时,心脏不禁紧缩。
怎么会,明明我死前我妈还好好的,怎么会去养老院?
我焦急的看着周宴清,想求他去看我妈一眼。
可我也知道,我没有这个资格。
车厢里安静了大概有五分钟,周宴清才动了动唇。
“去这个地址。”
半小时后,车子缓缓停在养老院门口。
这里又破又旧,院子里杂草丛生,透过生锈的栏杆看去,一片暮气沉沉。
我在院子里看见我妈的身影时,几乎不敢相信。
她保养极好的皮肤上布满细纹,曾养尊处优的手也显出干瘦。
她一直往门口望着,手指捏在一起又分开,像是焦灼,又像是紧张。
周宴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时,我妈的眼睛亮了起来。
她快步走过来,我忍不住想扑进她怀里。
可我忘了我是个灵魂,我妈穿过我的身体,想拉周宴清的手又不敢,一时有些尴尬。
半晌,她像是下定了决心,朝周宴清说:“小周,你能帮我找找妤妤吗?”
“自从她结婚后,我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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