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天刚蒙蒙亮,姜颂便在秀云的伺候下起身梳妆。
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,按照礼俗,她需得与谢长宴一同前往安定侯府,拜望她的父亲姜步礼。
姜颂看着镜中的自己,神色淡然。她对于这个所谓的“家”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,但礼数不可废,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。
秀云为姜颂梳了一个端庄优雅的发髻,又挑选了一套颜色素雅、款式大方的衣裙为她换上。
这些衣物是谢府刚为她添置的,虽然贵重,但穿在姜颂身上,却仿佛被她那清冷的气质所压制,不显山不露水,只余一抹淡雅。
姜颂静静地坐着,任由秀云在她脸上涂抹脂粉,修饰容颜。她的五官本就精致,只需稍加妆点,便更显娇艳动人。
收拾妥当后,姜颂便前往永寿堂与谢长宴汇合,一同前往安定侯府。
此时,谢长宴已经等候在永寿堂前院,他一身锦袍玉带,长身玉立,风采卓然。
他身旁站着谢如意与谢安康两名侍从,二人皆是一身劲装,精神抖擞。
姜颂走到谢长宴跟前,微微福身行礼,“夫君。”
谢长宴转过身,目光在姜颂身上流转了一瞬,半点不留痕迹地收回,微微颔首,朝院外走去。
谢广庭从堂内走出来,看着即将出门的两人,对姜颂嘱咐:“阿颂,照顾好宴儿,早去早回。”
姜颂闻言,乖巧地应了声“是”,便跟在谢长宴身后,一同走出了永寿堂。
安tຊ定侯府位于京城繁华地段,与谢府相距并不远。但今日回门,他们需得按照礼俗,乘坐马车前往。
马车已经等候在府门外,车身上镶嵌着谢府的标志,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。
姜颂与谢长宴一同上了马车,车厢内宽敞舒适,布置雅致。
两人相对而坐,中间隔着一张小几。
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几碟点心,一只香炉袅袅升起轻烟,淡雅的香气在车厢内弥漫。
马车缓缓启动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辘辘声响。车厢内,却是一片静谧。
姜颂端坐在一侧,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,看着沿途的风景在眼前掠过。
她心中并无太多波澜,只求今日能顺利度过,了却这桩礼俗之事。
谢长宴则闭目养神,他面容沉静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他那张脸当真是俊美无俦,即便是在闭目养神时,也难掩其风华。
眼尾那颗小痣如同点缀在绝世画作上的一滴墨,为他增添了一分邪肆的韵味。
姜颂虽不曾多看,但余光中也能瞥见他那卓尔不群的侧脸轮廓。
她想起新婚之夜,是与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男子共度,心中不禁泛起些许涟漪。
但这种情愫很快就被她压制下去,她深知自己与谢长宴之间的这场婚姻,不过是彼此都不得已的选择。
他如今病着,像是一个活在自我世界里的漂亮玩偶,没有思想,没有喜怒哀乐,若她真的动了心,才是万劫不复。
思绪间,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安定侯府门前。
姜颂收回目光,看向已经睁开眼的谢长宴,轻声提醒:“夫君,到了。”
谢长宴微微点头,示意她先下车。姜颂也不推辞,起身步下马车,然后转身扶谢长宴下车。
安定侯府上下已经做了洒扫,就连门口那对石狮也被擦得干干净净,府中的下人们更是早早地候在门口,一见马车停下,便连忙迎了上来。
“三小姐,三姑爷,您二位可算是到了,侯爷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。”大管家姜大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。
姜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扶着谢长宴往府内走去。
姜大河见状,连忙侧身让路,同时招呼其他家丁搬运谢家送来的回门礼。
一路上,府中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驻足行礼,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长宴身上,窃窃私语。
那些个眼神,或诧异,或探究,或惊艳,或惋惜……姜颂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不禁冷笑。
她知道,这些人在惊讶什么,又在议论什么。
无非就是他们现在看到的谢长宴,与传言中那位身染怪病,时日无多的病秧子大相径庭。
在他们眼里,今日回门的谢长宴该是乘坐轮椅、形销骨立的模样,哪会是如今这般龙章凤姿,风度翩翩?
*
安定侯府,宸曦院。
阳光透过雕花木窗,斑驳地洒在地板上。
姜家嫡女姜筠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,手中握着一本剑谱,眉宇间却并无半点阅读的兴趣,反而是一脸的慵懒与不耐。
剑术乃凤舞学院历年招考的必考科目之一,只可惜她演练无数次,剑招依旧生硬,毫无灵气。
但她立志要嫁给穆二公子,这凤舞学院明年她无论如何也得考上,否则如何配得上那文武双全、名声在外的穆二公子穆云澜?
正当姜筠心烦意乱,准备将剑谱扔在一旁时,门外传来丫鬟碧荷的声音:“小姐,三小姐和三姑爷回来了,正往正厅去呢。”
“来了便来了,与我何干?”姜筠不悦地皱起眉头,母亲一早便叮嘱她今日不要出院门,免得撞见谢长宴徒生是非。
毕竟她拒了与谢长宴的婚事,名声已然不大好听,再与他有所交集,难免又会惹来闲言碎语。
再说,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见的,她还嫌晦气呢,索性待在自己院里,眼不见为净。
碧荷“哦”了一声,便悻悻地退了下去,不再多言。
姜筠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剑谱,却听到院里的丫鬟们开始窃窃私语,声音虽小,却足以让她心烦意乱。
“一个贱丫头回门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,吵吵嚷嚷的,还让不让人清静了!”姜筠终于忍不住,将剑谱重重摔在软榻上,怒斥道。
“碧荷!”她高声唤道,“进来!”
“小姐,奴婢在。”碧荷连忙应声,小跑着进了屋。
“去,把院子里那些多嘴多舌的丫鬟都给我叫来,我要亲自训诫她们。”
碧荷闻言,脸色微变,却也知自家小姐脾性,不敢有丝毫怠慢,连忙应声退下。
不一会儿便领着几个丫鬟站在了姜筠面前,个个低垂着头,大气不敢出。
姜筠目光如炬,扫视了一圈,“方才你们在院子里嘀咕什么?说来我听听。”
丫鬟们闻言,更是吓得浑身一颤,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,颤巍巍地开口:“回小姐,奴婢们只是……只是听说三小姐和三姑爷回来了,那三姑爷生得实在……”
“嗯?生得如何?他是长三头六臂了!还是能飞天遁地了?”姜筠不耐地打断,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与不屑。
那丫鬟却是面色娇羞,声如蚊蚋:“小姐,三姑爷他简直如同九天谪仙转世……奴婢们也是头一回见,故而多嘴议论了几句。”
另外几个丫鬟皆是连连点头附和,脸上皆是藏不住的惊艳之色。
姜筠闻言,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她紧抿着唇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。
她自视甚高,自认为容貌才情皆是上乘,却未曾想到,那个被她弃如敝履的谢长宴,竟能引得府中丫鬟们如此议论纷纷。
好个九天谪仙转世!她倒要亲眼瞧瞧,这谢长宴究竟有何等风姿?